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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没戒弟子 秦末 · 孔鲋
 出处:全汉文 卷十三
鲁,天下有仁义之国也。
战国之世,讲颂不衰,且先君之庙在焉。
吾谓叔孙通处浊世而清其身,学儒术而知权变,是今师也。
宗于有道,必有令图,归必事焉(《孔丛子·答问篇》)
苏程结怨之端奏元祐元年十二月 北宋 · 吕陶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九七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三九三、《太平治迹统类》卷二三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○四
明堂降赦,臣僚称贺讫,两省官欲往奠司马光
是时程颐言曰:「『子于是日哭,则不歌』,岂可贺赦才了,却往吊丧」?
坐客有难之曰:「孔子言哭则不歌,即不言歌则不哭。
今已贺赦了,却往吊丧,于礼无害」。
苏轼遂戏程颐云:「此乃枉死市叔孙通所制礼也」。
众皆大笑,其结怨之端,盖自此始,非无过也。
其二 宋 · 吴倧
两生更肯从绵蕞,高祖规模又不同叔孙通
成帝定礼乐 西汉 · 刘向
 出处:全汉文 卷三十六
宜兴辟雍,设庠序,陈礼乐,隆雅颂之声,盛揖让之容,以风化天下。
如此而不治者,未之有也。
或曰:不能具礼,礼以养人为本,如有过差,是过而养人也。
刑罚之过,或至死伤。
今之刑,非皋陶之法也,而有司请定法,削则削,笔则笔,救时务也。
至于礼乐,则曰不敢,是敢于杀人,不敢于养人也。
为其俎豆管弦之间小不备,因是绝而不为,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,犬不备,或莫甚焉。
夫教化之比于刑法,刑法轻,是舍所重而急所轻也。
且教化所恃以为治也,刑法所以助治也。
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,非所以致太平也。
自京师有悖逆不顺之子孙,至于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绝,繇不习五常之道也。
夫承千岁之衰周,继暴秦之馀敝,民渐渍恶俗,贪饕险诐,不闲义理,不示以大化,而独驱以刑罚,终已不改。
故曰:「导之以礼乐,而民和睦」。
初,叔孙通将制定礼仪,见非于齐鲁之士,然卒为汉儒宗,业垂后嗣,斯成法也(《汉书·礼乐志》:成帝时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,议者以为善祥。刘向因是说上。)
安福县重修学记绍兴十二年五月 宋 · 王庭圭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一二、《卢溪文集》卷三五、雍正《江西通志》卷一二四、《南宋文录录》卷一○
绍兴十年冬十有一月开封向侯子贲宰安福,下车思所以化民成俗之本,大惧弗能究宣。
始谒先圣于学,惟王宫四壁,无旁屋以备登降,宫之外故基甚宏大,皆颓垣坏瓦。
异时师旅暴起,有司以军兴责吏事,视学校若迂远而不切于治,如是者十馀年。
侯乃进诸生,告之曰:「郡邑不可一日无学,是于国有系也。
盖隆平时礼乐教化皆有其具,所以迁揉磨砺其民,使风俗醇厚,孝于亲,忠于君,又因射乡饮酒,而识尊卑长幼之序。
所以塞奸争之窦,遏祸乱之源者,有此具而已。
不幸残灭于兵烬,有司又以为不急,而遂废其具。
教化风俗,将入于败坏,人才衰陋,可遂废乎」?
邑丞赵君洪闻而赞之。
诸生退而喜,相与出私钱,度外垣地增筑其址,推择诸儒有行业者六人,董而作之。
昔韩侯邦光亦欲经画,未及为而去。
至侯之来,其治不米盐,首用其力于学,惧复失坠。
明年学成,庙像一新,重门缭垣,堂房庖廪,若经籍祭器之藏,若师儒之舍,皆严丽壮雅,冠于一时。
八月上丁,凡邑之士咸集,荐献颂礼甚肃。
侯知士可与喟然兴于学,乃属其邑人王某记之。
因得考庠序之废兴,以明侯之用心,而为之说曰:周衰,党遂之教息,夫子无大位设,立言以持世,书成而乱臣贼子惧。
后世有国有家者,由其道则治,不由则乱。
鲁不废周礼,君子以为未可动。
秦燔《诗》、《书》,楚人亦燔其宫。
汉兴,公卿起屠贩,叔孙通鲁诸生作汉礼仪,其事至苟简,犹足以夺拔剑击柱之气。
厥后春秋飨射无所,郡国耆儒以素木瓠叶行礼于私家,县宰反率吏属而观之,何甚陋也!
终汉之世,士虽通经而不本于学。
至其衰也,王氏小儿谈笑而窃其国。
东京进学之盛,士三万人,以名节相高,虽奸人崛起,横行天下,犹竦然畏之,何哉?
又尝见唐公卿大臣失节于贼,而六馆之士独不受污。
然则士之渐磨由学校而出者,其风如此。
世之为吏者或不足以知之,而侯独知以为急,治县而刑清讼简,民服其化,将见礼义兴行,而先王之俗成。
士皆光明秀杰,足以有为于世,或登朝廷,位将相,为时伟人。
有如不试,犹当砺名节,鼓舞震动,有以自列于后世。
兹侯之所期于士,他日至于是者,知自教学始也。
绍兴壬戌夏五月癸巳记。
文武举大略论 北宋 · 吕陶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○九、《净德集》卷一八
古之人制为君臣之分者,不独全人主之尊而已,势必相须,义必相济,所以经纶天下国家,而措斯民于治安之域也。
故比以元首股肱、耳目腹心之象,明其同心合体而成功立事,此万世不易之道矣。
然而天下治乱不常,苟值创始造端之势,则其君臣之际,为力难易,又可知矣。
夫非上之任下者得其道,下之事上者尽其能,则天下之务,孰能应之哉?
蔚乎高祖之经营,群臣之际会也,可谓上任之得其道,下事之尽其能也。
方秦之衰,天下惴惴,困于暴刻之馀,而求其所以息肩之地。
是故以布衣之资,一剑之任,始终五载,遂成帝业。
鼎祚之安,传至二百馀年而始危者,岂独高祖之材能所致哉?
盖亦一时之贤杰,有以先后左右,而勋业始完也。
班固之论曰:「任萧、曹之文,用良、平之谋,骋陆、郦之辩,制叔孙通之仪,文武相配,大略举焉尽之矣」。
夫庶事草创而天下之法度不立,则何以维持民心哉?
此萧、曹之文必任,而宽厚清静所以率下也。
四方多难,而天下之势易动,则何以保于全安哉?
此良、平之知必用,而出奇决胜所以中于机会也。
千虑则智,有时而穷,此郦、陆之辨所以必骋,而开说于后也。
连衽而起,被衮南向而接之,则人未之服,此叔孙通之仪所以必制,而示朝廷之礼也。
此四者,皆圣人所以经营天下而守之之先务,而高帝能之,则大略以举,大功以成,乃其验也。
议者以为知人,善任使,而史臣亦言其规模宏远,信不妄矣。
解嘲 西汉 · 扬雄
 出处:全汉文 卷五十三、文选卷四十五
哀帝时,丁傅董贤用事,诸附离之者,起家至二千石
时雄方草创太玄,有以自守,泊如也。
人有嘲雄以玄之尚白,雄解之,号曰解嘲
其辞曰:客嘲杨子曰:「吾闻上世之士,人纲人纪,不生则已,生必上尊人君,下荣父母,析人之圭,儋人之爵,怀人之符,分人之禄,纡青拖紫,朱丹其毂。
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,处不讳之朝,与群贤同行,历金门,上玉堂有日矣,曾不能画一奇,出一策,上说人主,下谈公卿。
目如耀星,舌如电光,一从一横,论者莫当,顾默而作太玄五千文,枝叶扶疏独说数十馀万言,深者入黄泉,高者出苍天,大者含元气,细者入无閒。
然而位不过侍郎,擢才给事黄门
意者玄得无尚白乎?
何为官之拓落也」?
杨子笑而应之曰:「客徒朱丹吾毂,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。
往昔周网解结,群鹿争逸,离为十二,合为六七,四分五剖,并为战国
士无常君,国无定臣,得士者富,失士者贫,矫翼厉翮,恣意所存,故士或自盛以橐,或凿坏以遁。
是故邹衍颉颃而取世资
孟轲虽连蹇,犹为万乘师。
今大汉左东海,右渠搜,前番禺,后椒涂
东南一尉,西北一候。
徽以纠墨,制以锧鈇,散以礼乐,风以诗书,旷以岁月,结以倚庐。
天下之士,雷动云合,鱼鳞杂袭,咸营于八区
家家自以为稷契,人人自以为皋陶
戴纵垂缨,而谈者皆拟于阿衡
五尺童子,羞比晏婴夷吾
当涂者升青云,失路者委沟渠。
旦握权则为卿相,夕失势则为匹夫。
譬若江湖之崖,渤澥之岛,乘雁集不为之多,双凫飞不为之少。
昔三仁去而殷墟,二老归而周炽,子胥死而吴亡,种蠡存而越霸,五羖入而秦喜,乐毅出而燕惧,范雎以折摺而危穰侯蔡泽以噤吟而笑唐举
故当其有事也,非萧曹子房平勃樊霍则不能安,当其无事也,章句之徒相与坐而守之,亦无所患。
故世乱则圣哲驰骛而不足;
世治则庸夫高枕而有馀。
夫上世之士,或解缚,或释褐而傅;
或倚夷门而笑,或横江潭而渔;
七十说而不遇;
或立谈而封侯;
或枉千乘于陋巷,或拥彗而先驱。
是以士颇得信其舌而奋其笔,窒隙蹈瑕而无所诎也。
当今县令不请士,郡守不迎师,群卿不揖客将相俛眉
言奇者见疑,行殊者得辟。
是以欲谈者卷舌而同声,欲步者拟足而投迹。
向使上世之士,处乎今世,策非甲科,行非孝廉非方正,独可抗疏,时道是非,高得待诏,下触闻罢,又安得青紫?
且吾闻之,炎炎者灭,隆隆者绝;
观雷观火,为盈为实;
天收其声,地藏其热。
高明之家,鬼瞰其室。
攫拿者亡,默默者存;
位极者高危,自守者身全。
是故知玄知默,守道之极;
爰清爰静,游神之庭;
惟寂惟漠,守德之宅。
世异事变,人道不殊,彼我易时,未知何如。
今子乃以鸱枭而笑凤皇,执蝘蜓而嘲龟龙,不亦病乎!
子之笑我玄之尚白,吾亦笑子病甚,不遇俞跗扁鹊也,悲夫」!
客曰:「然则靡玄无所成名乎
范蔡以下,何必玄哉」?
杨子曰:「范雎,魏之亡命也,折胁摺髂,免于徽索翕肩蹈背,扶服入橐,激卬万乘之主,介泾阳,抵穰侯而代之,当也。
蔡泽山东之匹夫也,顩颐折頞,涕唾流沫,西揖强秦之,扼其咽而亢其气,捬其背而夺其位,时也。
天下已定,金革已平,都于洛阳,娄敬委辂脱挽,掉三寸之舌,建不拔之策,中国徙之长安,适也。
五帝垂典,三王传礼,百世不易,叔孙通起于枹鼓之间,解甲投戈,遂作君臣之仪,得也。
吕刑靡敝,秦法酷烈,圣汉权制,而萧何造律,宜也。
故有造萧何之律于唐虞之世,则悂矣。
有作叔孙通仪于夏殷之时,则惑矣;
有建娄敬之策于周之世,则乖矣;
有谈范蔡之说于许史之间,则狂矣。
萧规曹随留侯画策,陈平出奇,功若泰山,响若坻隤,虽其人之胆智哉,亦会其时之可为也。
故为可为于可为之时,则从;
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,则凶。
若夫蔺生收功于章台四皓采荣于南山,公孙创业于金马,骠骑发迹于祁连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,东方朔割炙于细君。
仆诚不能与此数子并,故默然独守吾太玄」。
上书言王凤专擅 西汉 · 梅福
 出处:全汉文 卷五十
臣闻箕子佯狂于殷,而为周陈《洪范》;
叔孙通遁秦归汉,制作仪品。
夫叔孙先非不忠也,箕子非疏其家而畔亲也,不可为言也。
高祖纳善若不及,挫渡若转圜,听言不求其能,举功不考其素。
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主,韩信拔于行陈而建上将
故天下之士,云合归汉,争进奇异,知者竭其策,愚者尽其虑,勇士极其节,怯夫勉其死。
合天下之知,并天下之威,是以举秦如鸿毛,取楚若拾遗,此高祖所以亡敌于天下也。
孝文皇帝起于代谷,非有周召之师,伊吕之佐也,循高祖之法,加以恭俭。
当此之时,天下几
繇是言之,循高祖之法则治,不循则乱。
何者?
秦为亡道,削仲尼之迹,灭周公之轨,坏井田,除五等,礼废乐崩,王道不通,故欲行王道者,莫能致其功也。
孝武皇帝好忠谏,说至言,出爵不待廉茂,庆赐不须显功,是以天下布衣,各厉志竭精,以赴阙廷自闑鬻者,不可胜数。
汉家得贤,于此为盛。
使孝武皇帝听用其计,升平可致。
于是积尸暴骨,快心胡越,故淮南王安缘间而起。
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,以众贤聚于本朝,故其大臣势陵,不敢和从也。
方今布衣乃窥国家之隙,见间而起者,蜀郡是也。
山阳亡徒苏令之群,蹈藉名都大郡,求党与,索随和,而亡逃匿之意。
此皆轻量大臣,亡所畏忌,国家之权轻,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。
士者,国之重器
得士则重,失士则轻。
《诗》云:「济济多士文王以宁」。
庙堂之议,非草茅所当言也。
臣诚恐身涂野草,尸并卒伍,故数上书求见,辄报罢。
臣闻齐桓之时,有以九九见者,桓公不逆,欲以致大也。
今臣所言,非特九九也,陛下距臣者三矣,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。
秦武王好力,任鄙叩关自鬻;
缪公行伯,繇余归德。
今欲致天下之士,民有上书求见者,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,言可采取者,秩以升斗之禄,赐以一束之帛。
若此,则天下之士,发愤懑,吐忠言,嘉谋日闻于上,天下条贯,国家表里,烂然可睹矣。
夫以四海之广,士民之数,能言之类,至众多也。
然其俊桀指世陈政,言成文章,质之先圣而不缪,施之当世合时务,若此者,亦亡几人。
故爵禄束帛者,天下之底石高祖所以厉世摩钝也。
孔子曰:「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」。
至秦则不然,张诽谤之罔,以为汉驱除,倒持泰阿,授楚其柄。
故诚能勿失其柄,天下虽有不顺,莫敢触其锋,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,为汉世宗也。
今不循伯者之道,乃欲以三代选举之法,取当时之士,犹察伯乐之图,求骐骥于市,而不可得,亦已明矣。
高祖陈平之过而获其谋,晋文召天王,齐桓用其仇,有益于时,不顾逆顺,此所谓伯道者也。
一色成体谓之醇,白黑杂合谓之驳。
欲以承平之法,治暴秦之绪,犹以乡饮酒之礼理军市也。
今陛下既不纳天下之言,又加戮焉。
夫祇鹊遭害,则仁鸟增逝;
愚者蒙戮,则知士深退。
间者愚民上疏,多触不急之法,或下廷尉,而死者众。
阳朔以来,天下以言为讳,朝廷尤甚,群臣皆承顺上指,莫有执正。
何以明其然也?
取民所上书,陛下之所善,试下之廷尉廷尉必曰:「非所宜言,大不敬」。
以此卜之,一矣。
京兆尹王章,资质忠直,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,以厉具臣而矫曲朝
及至陛下,戮及妻子。
且恶恶止其身,王章非有反畔之辜,而殃及家。
折直士之节,结谏臣之舌,群臣皆知其非,然不敢争,天下以言为戒,最国家之大患也。
愿陛下循高祖之轨,杜亡秦之路,数御《十月》之歌,留意《亡逸》之戒,除不急之法,下亡讳之召,博览兼听,谋及疏贱,令深者不隐,远者不塞,所谓「辟四门,明四目」也。
且不急之法,诽谤之微者也。
「往者不可及,来者犹可追」。
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,外戚之权,日以益隆,陛下不见其形,愿察其景。
建始以来,日食地震,以率言之,三倍春秋,水灾亡与比数
阴盛阳微,金铁为飞,此何景也!
汉兴以来,社稷三危。
吕、霍、上官,皆母后之家也,亲亲之道,全之为右,当与之贤师良傅,教以忠孝之道。
今乃尊宠其位,授以魁柄,使之骄逆,至于夷灭,此失亲亲之大者也。
霍光之贤,不能为子孙虑,故权臣易世则危。
《书》曰:「毋若火,始庸庸」。
势陵于君,权隆于主,然后防之,亦亡及已(《汉书·梅福传》:成帝委任王凤专执擅朝,而京兆尹王章所诛。上书,不纳。)
移书让太常博士 西汉末 · 刘歆
 出处:全汉文 卷四十一、全汉文 卷四十、文选卷四十三
亲近,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诗逸礼古文尚书,皆列于学官
哀帝五经博士讲论其议,诸儒博士或不肯置对,因移书太常博士责让之曰:昔唐虞既衰,而三代迭兴,圣帝明王,累起相袭,其道甚著。
周室既微,而礼乐不正,道之难全也如此。
是故孔子忧道不行,历国应聘,自卫反鲁,然后乐正,雅颂乃得其所。
修易序书,制作春秋,以记帝王之道。
及夫子没而微言绝,七十子卒而大义乖;
重遭战国,弃笾豆之礼,理军旅之阵,孔氏之道抑,而孙吴之术兴。
陵夷至于暴秦,焚经书,杀儒士,设挟书之法,行是古之罪,道术由此遂灭。
汉兴,去圣帝明王遐远仲尼之道又绝,法度无所因袭。
时独有一叔孙通,略定礼仪。
天下惟有易卜,未有他书。
至于孝惠之世,乃除挟书之律,然公卿大臣绛灌之属,咸介冑武夫,莫以为意。
孝文皇帝,始使掌故晁错,从伏生尚书
尚书初出于屋壁,朽折散绝,今其书见在,时师传读而已。
诗始萌芽,天下众书,往往颇出,皆诸子传说,犹广立于学官,为置博士
在朝之儒,唯贾生而已。
孝武皇帝,然后邹鲁梁赵,颇有诗礼春秋先师,皆出于建元之间。
当此之时,一人不能独尽其经,或为雅,或为颂,相合而成。
泰誓后得,博士集而赞之。
故诏书曰:礼坏乐崩,书缺简脱,朕甚闵焉。
汉兴已七八十年,离于全经固以远矣。
鲁恭王孔子宅,欲以为宫,而得古文于坏壁之中,逸礼有三十九篇,书十六篇,天汉之后,孔安国献之。
遭巫蛊仓卒之难,未及施行。
及春秋左氏丘明所脩,皆古文旧书,多者二十馀通,藏于秘府,伏而未发。
孝成皇帝悯学残文缺,稍离其真,乃陈发秘藏,校理旧文,得此三事,以考学官所传经,或脱简,或脱编。
博问人间,则有鲁国桓公赵国贯公胶东庸生之遗学与此同,抑而未施。
此乃有识者之所叹慜,士君子之所嗟痛也。
往者缀学之士,不思废绝之阙,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,烦言碎辞,学者罢老,且不能究其一艺,信口说而背传记,是末师而非往古。
至于国家将有大事,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,则幽冥而莫知其原。
犹欲保残守缺,挟恐见破之私意,而亡从善服义之公心。
或怀疾妒,不考情实,雷同相从,随声是非,抑此三学,以尚书为不备,谓左氏不传春秋,岂不哀哉!
今圣上德通神明,继统扬业,亦悯此文教错乱,学士若兹,虽深照其情,犹依违谦让,乐与士君子同之。
故下明诏,试左氏可立不,遣近臣奉旨衔命,将以辅弱扶微,与二三君子比意同力,冀得废遗。
今则不然,深闭固距而不肯试,猥以不诵绝之,欲以杜塞道,绝灭微学。
夫可与乐成,难与虑始,此乃众庶之所为耳,非所望于士君子也。
且此数家之事,皆先帝所亲论,今上所考视,其为古文旧书,皆有徵验,内外相应,岂苟而已哉!
夫礼失求之于野,古文不犹愈于野乎!
往者博士,书有欧阳,春秋公羊,易则施孟,然孝宣帝犹复广立谷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,义虽相反,犹并置之。
何则?
与其过而废之,宁过而立之。
传曰:文武之道,未坠于地,在人,贤者志其大者,不贤者志其小者。
今此数家之言,所以兼包大小之义,岂可偏绝哉?
若必专己守残,党同门,妒道真,违明诏,失圣意,以陷于文吏之议,甚为二三君子不取也。
策问 南宋 · 史尧弼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二七、《莲峰集》卷三
问:后夔、师旷之于音而有惉懘,非所以为善乐也;
王良、造父之于马而有蹶骤,非所以为善御也。
禹、汤、文、武、成王、周公之于政,而犹有疏阔,乌得为善治者哉?
孔子曰:「行夏之时」。
盖以建寅正奉天时,授民事,为最正者。
夫夏之时既已尽善,而商、周何乃建子建丑,纷更之为四时之令,十二气之事,无乃舛逆而不顺欤?
龙子曰:「治地莫善于助,莫不善于贡」。
禹勤劳于天下,民之便不便,利害纤悉之际,宜无不尽者,而贡犹有所不善者,何也?
夫助法既已善矣,而周人必改为彻,岂亦好为更张而不宁者欤?
周初五刑之属二千有五百,轻刑与重刑相若,文王以来未之有改也。
至穆王始作《吕刑》,其属三千,减大辟三百,宫刑二百,而增墨、劓为千,使轻刑多而重刑寡。
夫周之初,其刑皆重,而今轻,意者文、武、成王、周公之仁,不及穆王欤?
三代之法可谓尽美矣,而时独夏为正,赋独商为善,刑独周穆王为轻,凡其法皆圣人作,而各有未尽,常求其说而不得,愿与诸君论之。
问:所贵乎圣者,贵其能知天命也。
命当行耶,吾之道与之偕行;
命当止耶,吾之道与之偕止。
盈虚消息,周旋曲折,圣贤之所昭彻独见乎此,其必无失也矣。
然而孔子执贽行于天下,所见之君无虑数十,而尤眷眷于槔灵、鲁哀、齐景而不去,甚者至于南子之污、公山佛肸之叛而犹往焉,何其求用之汲汲?
战国之世,则又大异于春秋矣,而孟子持必不可合之说,以见不足与有为之君。
如齐之宣王,既已不能用孟子,而犹徘徊于昼,以待其召而复也。
虽蕞尔之滕,其在天下眇然甚微,而亦与之论王道,惟恐其不见用也。
无乃于道自轻而不自重欤?
岂知其不可而强与之欤?
抑不知其不可而冒进欤?
皆非所以为知天命者也。
圣贤之意将安在,愿与诸生辨之。
问:天生财而民用之,君理之,必使民裕于下,君足于上,上下兼得而不可以一缺,此古今不易之道也。
然夏、商、周之时两得之,汉、唐之时两失之,有不可不论者。
禹之治水,勤天下之力,冀、兖之作至十有三载乃同,而馀州犹不与焉。
汤之兴以七十里之国,而文王武王亦不过百里。
当其初造之时,四方君长日交于廷,征诛之师日出于外,汤又以馀力饷葛伯文王亦岁奉商之职贡。
当此时,泽梁不禁,关市不征,赋敛薄而国不匮,民不困,未尝闻其理财,而沛然常有馀,卒以此成王业,此何为其然也?
至于汉、唐以全盛之天下,而又理财之道日夜讲求,无所不至。
汉之榷酤、盐铁、白金、皮币,唐之隐户剩田、间架之利、转漕之法,无所不用。
桑羊、孔仅、赵过、宇文融、第五琦、刘晏、李巽之徒,鞭算心计,无所不尽。
然而君民皆耗虚,至以此生变,此又何为其然也?
岂天之生财饶于古而啬于后耶?
抑时有盈有虚,而术有善不善耶?
恭惟国家军国之费亦广矣,然比年以来罢力役之征以惠四方,又念蜀远民或有未裕,则万里遣使,求所以裕之者甚惠。
日者恩诏之下,所以搜求其条目,罢而去之,以厚民者甚备,普天之民孰不衔戴?
而蜀民呼舞独为甚切,吾君吾相泽流天下为甚大矣。
其所以足国裕民而两得者,近所未有,此亦何道而然欤?
夫不求汉、唐之失,无以知夏、商、周之得;
不观夏、商、周之得,无以见今日之美,愿详著之于篇。
问:异学之在天下,君子必锄而去之者,以其有害于吾之道也。
孔子曰「恶莠,恐其乱苗」,「恶紫,恐其乱朱」。
所恶者,恶其似是而非耳。
夫异学者,必并缘圣人之说而有甚似于其间,墨氏兼爱而同是尧舜许行欲君民并耕而其说本于神农,孟子因而辟之,岂非以其近似而为害深也欤?
宋元祐间伊川程氏进于朝,其学始盛于伊洛,至今而遂广及于天下,其说一本于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,举诚与恭以为谨独之要,务在默识力行而去人欲,而全天理,凡佛老杂说皆摈斥不道,而一以孔氏为宗。
天下之士见其本于孔氏也,是以波荡而从之,无疑其说之是与非,同与异,甚似而难辨者,与墨氏、许行又相远也。
而论者疾之,断然以为奸,何哉?
今庙堂之上又将行其说,而言事之臣皆谓异学而攻之,抑以其似是而非欤?
而推原程氏之学所从得与其所从失,于吾夫子之道是否同异果如何,以明晓天下,庶几少佐今日扶正道、去异学之治云。
问:今学者率喜措意于性命之表,务为滉漾不可究知之说,以为圣贤之极至。
礼乐之文绸缪委曲,灿然可以相接,则指以为粗云。
往往荡然习放旷,而以区区之文为不足学,学其极至者斯已矣。
吁,亦既甚病哉!
且唐虞之盛而皆出于周旋揖逊,其所以变化天下之士,使之日就道德之质,各适于文武之用,刚柔缓急皆不失其中,进退语默而无愧,死生祸福之所不能动者,意其当时必有大出于礼乐之外。
然唐虞远矣,犹可以想见者,惟其雍容之风尚在耳。
而三代之法又养之于大学,试之于射宫,其文为甚详。
士生其间,出入于和鸾玉佩之中,而燕处于雅颂琴瑟之际。
衣服有常,几杖有铭,视听言动莫不有节,若此者抑亦可以为粗欤?
则洒扫庭内,槔武之所警,恂恂乡党,孔子之所居者,皆今之学者所尝忽也。
而二圣人之所笃行者独何哉?
然昔之论君子者,以为不必相与言也,以礼乐示之而已。
夫礼乐之用又何以不言而相示欤?
夫成于乐,立于礼,所以为学之终始者,其旨安在?
愿闻其实。
问:振天下于怠惰废弛、因循茍且之中,而与为刚健奋振、卓然有立之治,此人君之最难能,古今之最难逢,当世仁人君子、豪杰有志之士所以咨嗟愤闷,慕望而不得见者也。
自非人君赫然有立于上,而天下之人杂然应之于下,有不能至者矣。
昔者周之治放于柔弱,宣王起而振之
汉之治放于因循,宣帝振之
唐之治放于姑息,宪宗振之
三代以来,迄于五季,独能以刚健振起者,惟此三君而已,是可谓难得也矣。
夫岂三君者独能赫然自为之哉?
盖亦天下之人杂然应之,而后能至于此也。
尝考之于其书,周家之臣,王命之肃,必与将之,邦国之否,必与明之,衮职之阙,必与补之,何其忠也!
神爵甘露之间,至于文学法理、工匠技巧之事,皆极其能,何其精也!
元和之初,荐士三十,以助成其治者,何其盛也!
岂天下之人自尽其力而为之欤?
抑三君者有术于此以起之欤?
不可不究明其所以然。
恭惟主上当中兴平定之馀,虑天下之人久废于无事,英断独运,动荡振刷,而大作起之,广开众正之门,杜绝群枉之路,宪度一新,令一振,风声所暨,际天所覆,罔有内外,莫不悚动鼓舞,以观千载希阔之举。
《诗》云:「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」。
今欲使天下之人尽革去前日怠惰废弛、因循茍且之风,群臣皆如周之忠,万事悉如汉之精,众才又如唐之盛,以大应今日惟新之治,将何道而可?
其并三君所以然者悉陈之,以佐今日之万一云。
问:三代以降,天下之俗,何纷纭其亟变也!
一时之士必有一时之俗,一时之俗必有一时之弊,一时之弊必有一时之害。
未有有士而无俗,有俗而无弊,有弊而无害者,此何为其然也?
士患智不足以识变,而战国之士智而至于诈;
患勇不足以立事,而秦之士勇而趋于利;
患无宽柔和易之行,而西汉之士柔则失于偷;
患无刚毅挺特之操,而东汉之士刚则陷于讦;
患无高远之志,晋之士高矣,而荡为虚浮;
患无文章之用,唐之士文矣,而流为华靡。
岂三代而下者,其俗终不可革欤?
凡所以至此者,其故何也?
其始必有以作之,作之必有其端;
其终必有以成之,成之必有其渐。
以至于风成俗定而不可复改,此又不可不求其故,而论其所以然也。
其始不过出于士之所习尚,而其利害祸福及于天下而莫可解,其可不思所以救之之道欤?
今欲使天下之士智而不至于诈,勇而不趋于利,不偷,刚不讦,高不荡于虚浮,文不流于华靡,去数代之弊,以成一代之俗,其亦有道于此乎否也?
《易大传》:「君子之道,或出或处,或默或语,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」。
所趋甚异,而圣人以为同,何耶?
太公佐武王伐商,其功列于《诗》《书》;
伯夷不食周粟,而《传》称其仁。
是皆天下之大老,尝经圣人所去取者,而不同犹如此。
出于圣人之后,而其趋异者将何以定其同与否耶?
张良佐汉有天下,终赤松
四皓则遁秦,亦不仕于汉;
梅福尝上书论事,一朝弃官以去;
扬子云校书天禄,严君平、李仲元皆其友也,而终于隐;
严光光武世,亦可出矣,而老于钓;
荀爽申屠蟠徐孺子之于辟命,或就,或不就;
诸葛孔明、庞士元事蜀,而庞公采药鹿门不反。
当此时,管宁亦不应朝命,晋孙登宜阳山,但抚一弦琴而不言;
陶潜尝为县令矣,而赋《归去来》;
王通讲道河汾,著书垂后,盖有志于世者,而称仲长子光天隐
是众贤者之所以或出或处,或默或语,其意各所出?
于君子之道其亦有合乎否耶?
所趋如此其不齐,其心果同乎否耶?
问:甚哉,文章之变,其得丧之关于天,而盛衰之关于世也!
孔子曰:「天之将丧斯文也,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。
天之未丧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」!
文之用否,其大矣哉!
三代之盛,训诰誓命之文,风赋雅颂之作,道德仁义礼乐寓于其中,圣贤之心术,天下理乱之几微皆在,得非关于天者哉?
至其衰季,孔子出焉,删定系述之文作,而其用被于千万世,何其甚盛也!
岂亦禹、汤、文、武有以作成之欤?
汉司马相如辈所作,而班固遂以为汉文章与三代同风,其果信然耶?
之论,如贾谊、司马迁、扬雄,不在其列,何也?
唐文自太宗以来,犹未改六代浮靡之习。
大历贞元间韩愈、李翱、柳宗元出,而唐文始复古,亦可以庶几三代之文否也?
汉、唐之文,君亦有以作成之欤?
恭惟吾宋二百馀年,文物之盛跨绝百代,盖其始盛于庆历嘉祐治平,而后一振于元祐,文采述作、论议术学众多繁夥,又非汉、唐之所可几及矣。
然则祖宗之所以作成之者,亦以何道哉?
夫得丧之关天,盛衰之关世,千百年之间,其盛不过汉与唐与吾宋三而已。
但吾宋之文章,其所从兴与其所从盛者何由?
与三代、与汉、与唐何辨?
作成之道何由?
断而论焉,一王之法为百世之鉴可也。
问:为天下者既有已行之法,必务为可见之效,而后天下可为也。
使其法令虽行而成效不见,民不被其实利,而国不蒙其休美,则所为法令者,是徒为无益之文具而已,其将何以致天下之理哉?
国家自军兴以来,岁周一星有半,亦久矣,今始享一旦息肩之安,则夫所以讲求乎国本,设为已行之法而责其可见之效,使民厚其业而乐其者,在今日所不可缓也。
昔汉文当高祖创业之后,专以农为务,其诏之为农而下者十常六七,亦以其不可缓焉耳。
是以当时海内富足,兴于礼义,几致刑措,亦其效之可见者也。
主上比岁以来务农之诏旁午于郡县,不啻汉文之日矣,而犹以农不加劝,谷不加多,户口不加益,而仓廪日虚为叹,何哉?
日者下诏旨,欲责漕臣,使率属部守令正经界,均赋调,趣耕殖,以为民仰事俯育、养生送死之计,夙夜之意至深切也。
然考之于田野之间,则今日之弊犹前日也。
经界之未正,赋调之未均,耕殖之未趣者,尚多有也。
呜呼,当循习之久,经界未易正也;
多寡之不齐,逃匿隐落之不一,赋调未易均也;
荒芜之多而游手之众,耕殖未易趣也。
然则将何术以正之、均之、趣之,使效有可见而法不为虚行,使民被实利而国蒙休美哉?
方求其术而不得,诸生其条陈之。
问:三《易》之书名之所命必有其义,书之所作必因乎人,卦之所次,数之所占,孰同而孰异?
取而为卜筮者,孰当而孰否?
其推明之。
甚矣,道之难明也。
道者多而知道者少,语道者众而味道者希。
其弊盖起于世之儒者,措意太过,立言太高,而不能知道之深,味道之切,是以道日远人,而人亦以道为清虚无用之物,举而措之庄、老之间,是不知道可以一言而尽。
孔子曰:「天之将丧斯文也,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。
天之未丧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」!
此言道也,非言文也。
语道至是,则道之兴亡,非天而何!
茍天下幸遇圣人,百度修明,庶政和穆,则是道也,应入于刑名度数之间,而为礼乐刑政之化。
天下不幸而逢暗世,则是道也,亦将自晦于无用之地。
历古而来,圣圣相承,虽所尚之不同,所为之各异,而区区所传,亘千古,历万变,亦无非是道而已矣。
董仲舒曰:「道之大原出于天,天不变,道亦不变」。
三圣相承而守一道,故《系辞》亦曰:「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
化而裁之谓之变,推而行之谓之通。
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」。
故古之圣人所以体道之妙,用道之实,其示天下也,虽有可见之迹,而实运于不可见之心;
虽有可知之事,而实藏于不可知之用。
其举而为事业,则可知而可见者,常载于《诗》、《书》;
其化而裁,通而变,不可见而不可知者,独传于三《易》。
则《易》之书,实天之所畀,道之所在,岂可轻议之耶?
昔伏羲之作造于太古之初,其圣神之妙,仰观俯察,可以画卦矣,然而未敢以自为也。
及龙负图而出于河,龟负书而出于洛,乃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
文王当明夷之时,羑里之难,险阻艰难备尝之矣,重爻之意,亦未敢以自擅也。
及凤凰之至,乃始精六十四卦而重之。
仲尼值晚周之衰,负天纵之将圣,以好学之不倦,亦可奋然而兴《易》道矣,然亦未敢自专也。
亦曰:「文王既没,文不在兹乎」!
逮夫五十以学《易》,且韦编三绝,岂非是书也天之所畀,道之所在,而圣人亦不敢以轻议者耶?
向使凤鸟不至,而河不出图,是数圣人者,亦泯然而已矣。
奈何圣人虑患之心,思天下后世之切,至以谓吾而不言,千百载之后,吾之所为妙用者蔑而不传,则道亦从而丧矣。
是以伏羲、神农、黄帝则有三《坟》焉,夏、商、周则有三《易》焉。
三《坟》亦三《易》也,三《易》亦三《坟》也,其妙道一也。
是皆圣人不可易、不可知之事存乎其间。
盖是书也,亦幸而出于三皇之时,而显于三代之际;
亦不幸而罹春秋,更战国,遭秦历汉,泯没于千百载之后,遂使腐儒曲学得以肆其臆说,妄议上古,遂以为无用之具。
虽或取信于一时,然亦不过目之为卜筮之书。
大抵其说不过有四:以为春秋之时,左史倚相能读三《坟》、五《典》,楚子指以视子革,以能读古书。
春秋之至今几千百年矣,时之久远,此其所以致疑者一也。
历古而来,典籍之阨,不可胜数矣。
风雨之沾霈、水火之沈烬亦屡矣。
西汉之兴,虽间出于屋壁之藏,未必能无遗散者。
故汉下求书之诏,是书亦不显于是时。
《艺文志》所录古书为详,而是书亦不载于当世,此其所以致疑者二也。
《周易》实出于近古,遭秦焚书,又以卜筮独得不废罢。
然而「载鬼一车」,「需于血,出自穴」,与夫《系辞》所谓子曰之辞,后世之议者未免致疑于其间,况是书《姓纪》、《皇策》、《政典》之篇,文辞质略,义旨深厚,不可以言语造者,又焉能晓其义耶?
此其所以致疑者三也。
羲和湎淫,夏后征之,其出征之辞引《政典》曰:「先时者杀,不及时者杀」。
后世莫不以为夏后氏为政之典,虽孔安国亦莫不以为然。
今此书《政典》之篇,颇与《书》合,则其辞之可具载于《诗》、《书》,隐而难知,略而不详,又不过如此,此其所以致疑者四也。
呜呼,历是四疑,而遂使三皇与夫文王、孔子尽心者流,非特郁郁不伸,又入于卜筮之学。
夫岂知治天下之妙用实在于此,人更三圣,世历三古,天之所畀,道之所在者欤?
噫,所不可知之事阙之可也,所不能之事置之可也。
茍不能然,而簧鼓邪说,妄指圣人之书以为伪妄,吁可痛也!
幸承明问之,及欲论是书之义,则非止十稔之穷思,数万之累辞,盖圣人之神道妙用寓于其间,而实非区区场屋之文敢议也。
若夫止于名之所命,书之所作,卦之所次,数之所占,与夫取而为卜筮,下及诸儒之论,秘府之藏,则亦不敢不论,以攻邪说。
恭惟神宗皇帝以道德格天下,以淳厚化斯民,天人之妙趣,性命之至理,蔼然见于当时。
故天不爱道,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复降是道以助至化。
元丰之七年西京部使者巡按部属,历唐州比阳,是书复出于野民之家。
天之未丧斯文,岂特斯民之幸,而亦吾道之幸也。
孔安国叙《书》,以为伏羲、神农、黄帝之书,谓之三《坟》,言天道也。
今考《坟》之所以有三,曰山坟,言君臣民物,阴阳兵象,谓之《连山》;
气坟,言归藏生动,长育止杀,谓之《归藏》;
形坟,言天地日月,山川云气,谓之《坤乾》。
盖《坟》虽兆于三皇,而其道实显于夏、商、周之际。
仲尼常曰:之杞而得夏时,之宋而得坤乾。
坤乾之义,夏时之等,吾以是观之,此其命名之义,作书之人,有如此者。
《连山》之书以艮为首,《归藏》之书以坤为首,《坤乾》以乾为首。
虽三《易》之书卦之易次,名之不同,而其经卦皆八,其重爻皆六十有四。
及夫揲蓍布数,取以为占验,则阴阳老少之文,大抵亦不离乎七八九六而已。
盖七八者,少阴少阳之数;
而九六者,老阴老阳之数。
天地之所为,时运之所会,虽圣人亦岂得与夺于其间耶?
此其次卦之序,占数之际,虽稍有不同,大抵如执会要,以观方来,终于殊途同归耳。
此其卦之所次、数之所占,其同异有如此者。
然而《周礼》独载是书于太卜筮人之官,而纯取以为卜筮,遂使圣人之神道,以为后世淫巫瞽史卜肆占市之设。
先儒或以《周礼》为战国之说,不足怪者。
且左氏好巫,其所载占筮最为详悉。
以《周易》为占者十有六,以《连山》、《归藏》为占者一。
南蒯之筮,《周易》之筮者也,遇《坤》之《比》,其繇曰:「黄裳元吉」。
穆姜之筮于东宫,此《连山》、《归藏》之筮也,遇《艮》之八,其繇曰:「元亨利贞」。
南蒯、穆姜之筮皆吉兆,然而咸以为不祥之事。
惟此二兆颇为近正,其馀又怪诞不经,则是书谓之卜筮则可,谓之纯为卜筮则不可,此其所以为卜筮者如此。
然是书之不幸汩没于世,而杜子春、郑康成皆先儒之美者,而无一言以及之,又从而为之说曰:「此阴阳之说也」。
杜预、孔安国辈粗能得之,而亦纷纷藉藉,终以不振。
至于隋唐之盛,括囊典籍,文物灿然,而秘府所藏,尚不过《连山》、《归藏》二十三卷,而《坤乾》之书,亦未见其间,此其诸儒之论,秘府之藏,不过如是而已,此三《易》之始末也。
抑尝论之,书之泯没于世,非大圣大贤则不能振起之也。
有若《荀子》,有若《鹖冠子》,有若《仪礼》,有若《墨子》,非韩愈而振起之,则与异端邪说并弃于世矣。
有若《列子》,有若《文子》,有若《鬼谷子》,有若《亢仓子》,非柳宗元而力辨之,则其遗编馀论,亦与草木而煨烬矣。
是数子者尚不过论五霸之大略,或崇虚无之空言,或为黄老刑名之学,或出于战国纵横之流,而二贤尚能扶持,使炳耀以传诵于人之耳目,况三《易》之书,天之所存,道之所在,圣人之妙用存其间,此正诸生喜与执事者论之。
问:东京何休道术深明,有闻于世,其解诂《公羊》之传也,以《春秋》之论駮汉家之政,凡六百馀条。
其说虽不传,然意其为人,必非茍然者。
其后服虔又以《左氏》之说正何休之駮,凡六十馀条,则何、服之学,其可谓通经术而晓世务者矣。
诸君得为何休,其能駮汉者何事?
使诸君为服虔,则其駮何休者何说?
六经备于孔子,隐于战国,火于秦。
汉兴,稍复出矣。
西京以朋党乱,东京以图纬惑,圣人之意,其存者鲜。
夫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,非明问之所及也,请独以《春秋》言之。
《春秋》之为经一,而为传者有三。
汉武帝表章六经,《公羊传》盛行于时,《谷梁》之学出于宣帝,《左氏》之学起于哀、平。
言《公羊》者,有严、颜、眭孟之徒,而胡生为之祖;
言《谷梁》者有伊、胡、申章之徒,而鲁荣广为之宗;
言《左氏》者有陈钦、贾护之徒,而刘歆为之倡。
刘歆尝欲立《左氏》矣,而大司空师丹以为非毁先帝。
严彭祖尝奏议殿中矣,而太傅萧望之折之以《谷梁》之言。
言世次则有孔子、子夏传授之殊,言远近则有齐学、鲁学之异。
大抵经有数家,家有数说,分文析字,烦言碎辞,信异说而背传记,是末师而非往古,古人所谓党同门,妒道真,而无徙善服义之心者是也。
光武中兴,承新室诡政之弊,而白水卯金之语,执以为受命之符。
此风一扇,天下靡然从之,于是圣人之经与邪说并行矣。
郅恽之论,谓汉历久长,孔为之训,而贾逵之攻二传,则谓刘氏为尧后,惟《左氏》独有明文。
然则《春秋》之旨,其说杂乎谶纬者类皆如此,是可叹也。
愚尝论之,西汉之士乱于朋党,故朝廷之上无豪杰之士,而新室之变遂以兴;
东汉之士惑于邪说,故圣人之教日以沦亡,而西域之书于焉得入。
此理势之自然,无足怪者。
西汉《春秋》之士,如公孙弘、董仲舒、翟方进,可谓大儒矣。
然公孙挟诈多私,中伤贤士,迁董仲舒,杀主父偃,皆出阴谋,则《春秋》善善恶恶之理,宏盖不知也。
方进内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,善淳于长以持其宠,此正犯《春秋》外交之讥。
江都董生慨然力学,有意乎三代之际矣,然犹不能卓立杰出,而《玉杯》、《繁露》、《竹林》之书,阴阳闭纵灾异之学,皆守《公羊》之家法,宜乎后世之所深惜者也。
东京郑康成囊括大典,网罗众家,号为仲尼之门未能远过,而贾景伯父子盖杜征南所谓先儒之美也。
然二人之学,皆以图谶从事,则其他可以想见矣。
景伯常入讲南宫,黜二《传》以扶丘明,彊执诬罔之辞以符异端之说,使丘明有灵,其将喜之乎?
何休尝以私意著《三传优劣论》,而康成为之「发墨守」、「针膏肓」、「起废疾」,休见而叹曰:「康成入吾室,操吾矛以伐我」。
然何休之与康成,要皆图纬之学也。
左右剑佩,彼此相笑,岂容一胜一负者乎?
陈元有言,诸儒之驳议皆「断截小文,媟渎微辞,以年数小差,掇为巨谬,遗脱微细,指为大尤」。
所谓小辩破言,小言破道,此两汉之风俗也。
明问所谓何休驳汉事六百馀条,服虔驳何休之所驳六十馀事,亦不复置言可也。
诚难以辱执事之听矣。
然审是去非,学者之职也,试以其学乎《春秋》者妄为执事言之。
汉自高祖以来,治杂霸道,而叔孙通绵蕝之礼已为一代伟观,则其君臣政事得罪于《春秋》者如何也?
《春秋》「公及戎盟于唐」已重讥矣,而奉春君至于与匈奴结和亲约;
《春秋》初税亩已深贬矣,而武帝至于算及舟车。
起柏梁台,筑台于秦之罪也;
射蛟江中,矢鱼于棠之诛也;
郡国建庙,立武宫、炀宫之黜也。
何休之驳不知其为何语,而愚之所驳与休异者,愚不学图谶也。
《公羊》之书喜为怪僻,而何休学之又复甚焉。
以《春秋》托受命于鲁,托隐公为受命之王,是则无君臣之分;
以绝文姜不为不孝,拒蒯聩不为不顺,是则无父母之恩;
以纪季之权绝先祖之祀,是则无兄弟之义。
以至三统之论,灾异之应,皆为违经背道,而血书端门之语,尤为名教之罪人,此何休之失也。
服虔之驳不知其为何语,而愚之所驳与虔异者,愚不党同门也。
呜呼,何、服之学,愚虽未尝见而以为不足言者,以其人观之也。
何、服之学,愚以为不足言而终有言者,以《春秋》论之也。
《春秋》之学于今盛行,《左氏》以杜征南,《谷梁》以范武子,而《公羊》则以休也。
愚纵观三家之书,考其行事,而休实非二子徒也。
杜征南奇谋伟论,振耀一世,而江南之役遂收破竹之功,谓其不深得《左氏》可乎?
范氏之不私所学,考圣经而质众传,斥何晏、王弼之论,破晋朝浮靡之风,此其存心以公之效也。
执事所谓通经术而晓世务,愚意以为有二子之学,而后可以当焉。
若夫讲论当世之务,质以《春秋》之说,则常日愿效二子之为人,固不敢以容易谈也。
问:朝廷之所尚,天下之所趋也。
所尚者正,天下悉趋于正;
所尚者不正,天下悉趋于不正。
枢机之所发,本原之所自,不可不谨也。
盖三代之季,六经之书既作,而专门之学未闻于天下也。
庄老之学虽出,而浮虚之学未闻于世也。
西汉宣帝与诸儒讲六经于石渠东汉显宗亦与诸儒讲六经于桥门,自是朝廷所用之公卿大夫,皆专门之士也。
如是,天下安得而不趋于专门之学?
西晋之君以山涛、王衍为政,东晋之君以庾亮、殷浩为政,自是朝廷所用之公卿大夫,皆浮虚之士也。
夫如是,天下安得不趋于浮虚之学?
二学之行于天下,岂非汉、晋之君所尚有以驱之耶?
圣贤之君如日月也,而二代之君放为淫僻,堕为此学,其失安在?
吾宋之盛,朝廷之上未尝尚此,而专门浮虚之学遍天下,何哉?
其所以然者,岂无所自耶?
主上神明,照见新弊,申敕天下学校禁专门之学,使科举取士专以经术渊源之文,其涉虚无异端者皆勿取,所以幸惠天下之士者大矣。
汉、晋之君,方且倡为此学,真今日之罪人也哉!
夫专门之学行,则议论将入于不通;
浮虚之学行,则人才必至于无用。
则去之不可以不尽,而除之不可以不速也矣。
汉、晋尚此而其学亦行,幸考其所以然而求其所自,并与汉、晋之所以失者而陈之,将告于上,尽去而速除之,以正天下之学术云。
礼论 东汉 · 曹褒
 出处:全后汉文 卷二十九
汉初朝制无文,叔孙通颇采礼经,参酌秦法。
虽适物观时,有救崩弊,先王之宏典,盖多阙文(《初学记》二十一)
与越骑校尉刘千秋书 东汉 · 樊长孙
 出处:全后汉文 卷五十九
汉家礼仪,叔孙通等所草创,皆随律令在理官,藏于几阁,无纪录者,久令二代之业,暗而不彰,诚宜撰次,依拟《周礼》,定位分职,各有条序,令人无愚智,入朝不惑。
君以公族元老,正丁其任,正可以已(《续汉·百官一》注引《胡广》注《汉官篇》)
上安帝疏谏宠外戚 东汉 · 翟酺
 出处:全后汉文 卷五十八
臣闻微子佯狂而去殷,叔孙通背秦而归汉,彼非自疏其君,时不可也。
殊绝之恩,蒙值不讳之政,岂敢雷同受宠,而以戴天覆地。
伏惟陛下应天覆祚,历值中兴,当建太平之功,而未闻致化之道。
盖远者难明,请以近事徵之。
昔窦、邓之宠,倾动四方,兼官重绂,盈金积货,至使议弄神器,改更社稷。
岂不以势尊威广,以致斯患乎?
及其破坏,头颡堕地,愿为孤豚,岂可得哉!
夫致贵无渐失必暴,受爵非道殃必疾。
今外戚宠幸,功均造化,汉元以来,未有等比
陛下诚仁恩周洽,以亲九族。
然禄去公室,政移私门,覆车重寻,宁无摧折?
而朝臣在位,莫肯正议翕翕訾訾,更相佐附
臣恐威权外假,归之良难,虎翼一奋,卒不可制。
孔子曰:「吐珠于泽,谁能不含」。
老子称「国之利器,不可以示人」。
此最安危之极戒,社稷之深计也。
夫俭德之恭,政存约节
文帝爱百金于露台,饰帷帐于皂囊。
或有讥其俭者,上曰,朕为天下守财耳,岂得妄用之哉,至仓谷腐而不可食,钱贯朽而不可校,今自初政已来,日月未久,费用赏赐,已不可算,敛天下之财,积无功之家,帑藏单尽,民物雕伤,卒有不虞,复当重赋百姓,怨叛既生,危乱可待也。
成王之政,周公在前,邵公在后,毕公在左,史佚在右,四子挟而维之。
见正容,耳闻正言,一日即位,天下旷然,其法度素定也。
今陛下有成王之尊,而无数子之佐,虽欲崇雍熙,致太平,其可得乎?
去年已来,灾谴频数,地坼天崩,高岸为谷。
身恐惧,则转祸为福;
慢天戒,则其害弥深。
陛下亲自劳恤,研精致思,勉求忠贞之臣,诛远佞谄之党,损玉堂之盛,尊天爵之重,割情欲之欢,罢宴私之好。
帝王图籍,陈列左右,心存亡国所以失之,鉴观兴王所以得之,庶灾害可息,丰年可招矣(《后汉·翟酺传》。)
王隆汉官篇解诂叙 东汉 · 胡广
 出处:全后汉文 卷五十六
安帝时,越骑校尉刘千校书东观,好事者樊长孙与书曰:「汉家礼仪,叔孙通等所草创,皆随律令在理官,藏于几阁,无纪录者,久令二代之业,暗而不彰。
诚宜撰次,依拟《周礼》,定位分职,各有条序,令入无愚智,入朝不惑。
群以公族元老,正丁其任,焉可以已」!
刘君甚然其言,与邑子通人郎中张平子参议未定,而刘君迁宗正卫尉平子尚书郎太史令,各务其职,未暇恤也。
至顺帝时平子侍中校书,方作《周官解说》,乃欲以汉次述汉事,会复迁河间相,遂莫能立也。
述作之功,独不易矣。
既感斯言,顾见故新汲王文山小学》为《汉官篇》,略道公卿内外之职,旁及四夷,博物条畅,多所发明,足以知旧制仪品。
盖法有成易,而道有因革,是以聊集所宜,为作解诂,各随其下,缀续后事,令世施行,庶明厥旨,广前后愤盈之念,增助来哲多闻之览焉(《续汉·百官志一》注)
国子司业黎确殿中侍御史 宋 · 孙觌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一八、《鸿庆居士文集》卷二四
周昌彊直敢言,由御史大夫为诸侯相;
叔孙通习于寝庙,由太子太傅复徙奉常
忠臣爱君,义无所择,如有用我,而岂徒哉!
以尔孝悌称于闺门,行义信于朋友,横经学省,士论美然,擢升宪台,助予致理。
朕之用汝,盖赖其言。
扶遏忠邪,明辩得失,嗣有褒宠,以答尔庸。
迂堂记嘉祐六年八月 北宋 · 蒲宗孟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三一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一三五
迂非适时之称,背众忤俗,阔不与世合,天下所共笑者,吾独取之以名斯堂,岂诚乐夫迂耶?
道在身弃,虽有万戮,不舍死以邀一时之安;
枉己谀人,虽有万幸,不茍生以求一日之福。
夷、齐以冻饿而死,迂而守夫义者也,忍耻之人所尝共笑矣,然而夷、齐不以天下之嚣嚣而变其迂。
孟轲以仁义穷而死,迂而守夫道者也,从谀之人所尝共笑矣,然而不以六国之呶呶而变其迂。
屈原以谗溺而死,迂而守夫忠者也,茍容之人所尝共笑矣,然而屈子不以众人之混混而变其迂。
则夫以不迂笑乎迂,以至迂求乎不迂,甚矣其难也!
吾宁迂以蕲人之笑,不欲舍至迂以求乎不迂。
叔孙通以礼乐谀汉,迂道以媚时也,惜乎不知迂时以行道。
扬雄以溢辞媚莽,迂己以悦人也,惜乎不知迂人以求悦己。
夫二子者,是亦浅之为丈夫哉!
迂之道,吾冒非笑,甘贫贱,乐而行之久矣,而不知其艰也。
今又为堂以自居,以「迂叟」自名,真有意乎迂邪!
堂之屋七楹,涂塈朴野,宅华栋者笑吾迂其居矣。
案有书万卷,早夜驰骋,商财利者笑吾迂其习矣。
风来蕉翻,声状万种,酣丝竹者笑吾迂其听矣。
竹榻木几,莞簟野屦,事雕美者笑吾迂其用矣。
饮水饭蔬,含嗅哺粝,食鲜美者笑吾迂其腹矣。
古图名像环列壁间,拥姬侍者笑吾迂其好矣。
与人语未尝不及善,悻悻为恶者笑吾迂其言矣。
问讼听政,求合乎经,尚法者笑吾迂其守矣。
噫!
人之笑迂叟,而不知迂叟之人笑也。
一日之迂,终身之荣;
一时之迂,万世之光。
之遇耶,行迂以济乎用;
终穷耶,守迂以任乎道。
登斯堂者,有知之心乎?
有不以为笑者乎?
有乐与同夫迂者乎?
不得而知也。
嘉祐六年八月十五日,南隆蒲宗孟记。
上书荐谢该 东汉 · 孔融
 出处:全后汉文 卷八十三
臣闻高祖创业,韩、彭之将,征讨暴乱,陆贾叔孙通,进说《诗》、《书》。
光武中兴,吴、耿佐命,范升、卫宏修述旧业,故能文武并用,成长久之计。
陛下圣德钦明,同符二祖)丞噩劳谦厄运,三年乃欢。
今尚父鹰扬方叔翰飞,王师电鸷,群凶破殄,始有橐弓臣鼓之次,宜得名儒,典综礼纪。
窃见故公车司马令谢该,体曾、史之淑性,兼商、偃之文学,博通群艺,周览古今,物来有应,事至不惑,清白异行,敦悦道训
求之远近,少有俦匹。
若乃巨骨出吴,隼集陈庭,黄熊入寝,亥有二首,非夫洽闻者,莫识其端也。
隽不疑定北阙之前,夏侯胜常阴之验,然后朝士益重儒术。
实卓然比还前列,间以父母老疾,弃官欲归,道路险塞,无由自致。
猥使良才抱璞而逃,逾越山河,沈沦荆楚,所谓往而不反者也。
后日当更馈乐以钓由余,克像以求傅说,岂不烦哉?
臣愚以为可推录所在,召令还。
楚人止孙卿之去国,汉朝匡衡平原,尊儒贵学,惜失贤也(《后汉·谢该传》。)
上广雅表 东汉末至曹魏 · 张揖
 出处:全三国文 卷四十
博士言:臣闻昔在周公,缵述唐虞,宗翼文武,克定四海,勤相成王,践阼理政,日昊不食,坐而待旦,德化宣流,越裳徕贡,嘉禾贯桑。
六年制礼,以导天下,著《尔雅》一篇,以释其意义。
传亏后司子,历载五百,坟典散落,唯《尔雅》恒存。
《礼·三朝记》:「哀公曰:『寡人欲学小辨,以观于政,其可乎?
孔子曰:《尔雅》以观于古,足以辩言矣」。
《春秋元命苞》言:「子夏问夫子,作《春秋》不以初、哉、首基为始何」?
是以知周公所造也。
率斯以降,超绝六国,越逾秦楚,爰暨帝刘。
鲁人叔孙通撰置《礼记》,文不违古,今俗所传三篇《尔雅》,或言仲尼所增,或言子夏所益,或言叔孙通所补,或言沛郡梁文所考,皆解家所说先师口传,既无正譣圣人所言,是故疑不能明也。
夫《尔雅》之为书也,文约而义固;
其陈道也,精研而无误。
真七经之检度,学问之阶路,儒林之楷素也。
若其包罗天地,纲纪人事,权揆制度,发百家之训诂,未能悉备也。
体质蒙蔽,学浅词顽,言无足取;
窃以所识,择掸群艺,文同义异,音转失读,八方殊语,庶物易名,不在《尔雅》者,详录品核,以著于篇,凡万八千一百五十文,分为上、中、下,以须方徕俊哲、洪秀伟彦之伦,扣其两端,摘其过谬,今得用谞,亦所企想也。
诚惶诚恐、顿首、顿首、死罪死罪。
朝散郎太社令洪伋特授大理寺簿 南宋 · 卫泾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一二、《后乐集》卷一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四六○七
汉儒以簿书狱讼为非本务,然廷尉天下之平,文牍丛委,钩稽无法,吏并缘为奸,民命顾不重耶!
尔生于名阀,才谞有闻,繇稷嗣之联,列理官之属。
体朕此意,思所以称其职者,伫对褒陟。
可。
乞罢英庙神御殿治平四年 宋 · 刘述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一六、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八八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九
臣闻治天下者,礼义而已耳。
礼义之于人,犹绳墨之于曲直,盐梅之于和羹,适于正与和而已。
舍正与和,君子弗由也。
先王之道,能垂法于后世,而治天下不及于乱者,其礼义行于其间乎!
礼义之大原,莫先乎宗庙。
宗庙之制,自天子至于士,皆有隆杀之辨。
故有天下者事七世,此万世不易之道,而唐虞三代之所隆也。
《书》曰:「七世之庙,可以观德」。
《易·观》之辞曰:「观,盥而不荐,有孚閧若」。
下观而化也。
说者曰:「王道可观,莫盛于宗庙」。
其可观者,庙貌云乎哉?
以其尊祖奉亲之道备于此,则人将观而化之矣。
《诗》曰:「于穆清庙,肃閖显相」。
传曰:「清庙茅屋,昭其俭也」。
是皆不贵乎庙貌之隆,而在乎恭庄清洁之至也。
故《春秋》书立武宫丹楹刻桷之类,孔子恶其僭奢渎乱之甚,非所以交神明也。
奈何两汉而下,事不师古。
孝惠叔孙通之言,而遂立原庙。
宣帝之庙,各于郡国陵旁立之。
是时天下之庙,合一百七十馀所。
迨及东汉,则每帝即位而各立一庙。
繇汉而下,何其臆说之纷纷,而制度之不一也?
原其所以乱礼之由,盖叔孙通率一时之意,以售其谄,遂置孝惠于有过之地,而通亦不免为万世之罪人。
噫,宗庙之设,将以致孝思而风天下,今乃以不经之制紊乱先王之礼义,以渎祖宗之神灵,袭而行之,何不思之甚邪!
今国家有天下百馀年,太平之日可谓久矣,历代沿袭之弊固宜革矣。
宗庙之制,固当求合于尧舜三代之礼,然其间尚有因循未革之弊,而使尊祖奉亲之义,未尽合于古者。
臣伏见祖宗以来,宗庙之外,皆别立神御殿于国中,又于陵旁置会圣宫。
稽诸尧舜三代之礼,则无闻焉。
迹其所起,盖由当时佞谀之臣及宦官女子之辈,援汉唐侈谬之说,赞成其事耳。
今国家崇奉宗庙非不严,而四时之荐享非不备,又何必区区循汉之遗敝,务竭府库有限之财,以成不经之事乎?
以至穷奢极侈,错以金璧,类如浮屠氏之所居;
岁时车驾朝谒,用僧道威仪、教坊鼓吹杂陈于其间。
朝廷之意,盖欲罄尊奉之礼,而极追慕之心。
然而观其所以奉先追远之道,有戾于古,适足以渎慢祖宗之神灵,紊乱先王之礼法,何所益哉!
汉儒尝奏罢郡国庙,引《清庙》之诗,言交神明之礼,无不清静,「今衣冠出游,有车骑之众,风雨之气,非所以为清净也。
祭不欲数,数则渎,渎则不恭。
宜复古礼,四时祭于庙」。
可谓确论矣。
祥符初,国家夷夏谧宁,公私赡给,可谓全盛矣。
不能于此时讲求阙典,追复尧舜三代之盛,以遗子孙万世之谋,而乃右尚释老,营造宫观,穷天下之力,而不能厌其誇大之心。
曾未三二十年,化为煨烬,而仅有存者,天意之所儆戒,顾弗明著耶?
盖当时癚邪得君,忠镈结舌,遂致人主有此过举之事耳,可不惜哉!
孔子在齐,闻周先王庙灾,曰:「此必矨王之庙」。
齐侯曰:「何以知之」?
曰:「夫矨王变文王之制,而作烦黄华丽之饰,宫室崇峻,故天殃所宜加其庙焉」。
皆是古今已事之验也。
嘉祐癸卯,仁庙弃天下、今兹不幸,先皇厌世,丧礼山陵之费为不少矣。
虽陛下哀闵元元,率遵遗制,而务从俭约,然五年之间,两经大祸,国帑匮乏,民力凋困,祖宗以来,未有甚于今日也。
臣今切虑朝廷将循祖宗故事,复立先皇神御之殿,此议一举,费以亿计。
今天下财赋耗削,公私疲病,加以水旱虫蝗之灾仍岁不绝,两河流民相属于道,朝廷尚患无以振瘤之,不过卖祠部牒,诱民鬻爵以躬之耳。
戎狄倔瞗,边不弛备,盗贼啸聚,所在为患。
万一饥馑之灾绵地数千里,不识将何以济之乎?
言之可为寒心。
乡者仁庙一殿之费,无虑八十万缗,今若为之,当不减是。
奈何违圣王之礼,循不经之说,以渎先帝之神灵,以竭县官之财用乎?
有难臣者,谓祖宗以来皆有此制,而于先皇独不然,为人子、为人臣者,忍遽废之乎?
此前所谓佞谀之臣,宦官女辈之所见耳。
盍以先圣王之道,天下至公之议,为陛下开陈之?
臣切观陛下天姿英睿,懋昭大德,始议修奉厚陵,则面戒执政,以奉承先志,节省浮费,天下必不以我为不孝。
大哉,圣人之孝德,可谓善继人之志,善述人之事者也。
陛下能以大孝之心,钦若先帝之志,臣敢不以大忠之言为陛下开陈之乎?
孟子景公曰:「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,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」。
非臣愚戆,不识忌讳,不敢为陛下建此谋,非陛下圣德天纵,超迈今古,不能行此事。
欲乞以臣此状下两制、台谏、礼官同共详定。
如有可采,伏乞断自圣心,以复尧舜三代之典,以为子孙万世之法,则臣虽死之日,犹生之年,天下幸甚。